2010/06/02 【中國時報】 梵谷與我:汪東城的字.畫.像 - 父親離開的傷痛 (上)

2010/06/02 【中國時報】 梵谷與我:汪東城的字.畫.像 - 父親離開的傷痛 (上)
【內容試閱】 梵谷與我:汪東城的字.畫.像 - 父親離開的傷痛 (上)
書名：梵谷與我：汪東城的字‧畫‧像
作者：汪東城



搭乘電車穿越鹿特丹（Rotterdam），夜晚的城市在霓虹燈的照耀下，少了白天的意氣風發，鹿特丹雖然擁有二次大戰後新興的建築群，但冰冷的現代風格外表此刻卻透露著一絲絲的孤寂。

也許是一個人的旅程，一個人的心情無處宣洩吧，我總覺得窗外那些高高低低的樓房也都有自己的心事，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是不是也有想說卻無從說起的感慨？

來來往往的電車在路面交錯，旅行的意義在於只設定目標，卻不限制前進的方向，所以每一條曲折的路線都是旅程中可行的道路，有些路繞得遠，卻讓你柳暗花明印象深刻；有些路程短，也許會給你意外的驚喜。所以我隨意走進電車，任由它帶我向更深的夜裡去，乘客不多，每到一站，等候新乘客的十秒鐘，我不自主瞥過頭去想看看會有哪張新面孔，但通常是沒有的，夜貓子很少，除非旅人吧，否則有家可歸的人又怎會想在外頭流浪呢？

以前都會聽人家說，人往往在失去後，才懂得珍惜。我常想，如果，我在一切尚未逝去之前，就明白，有一天我將失去這一切，那麼，這種離別的傷痛是不是會稍微減輕一些？

電車繼續前進，在夜裡像穿越了時光隧道，一幕幕的光影在窗外流逝，速度不快也不慢，重疊的光影漸漸揉合成記憶中的某些畫面，我在自己的位子上享受寧靜，卻不知怎麼的，想起了爸爸。

爸爸是一個職業軍人，大多數的軍人都是先苦後甘，辛苦了半輩子然後娶妻生子，在家等著含飴弄孫，安享晚年。但是我爸不一樣，他婚結得晚，退休之後才認識媽，然後才成家。為了讓媽和未來的孩子（也就是大東我）過更好的生活，他再次回到相關的工作領域，繼續上班賺錢，養家糊口。

也許是職業的關係，爸的個性比較有威嚴，也比較有距離感，小時候總有些怕他；我還記得有一次，我和朋友去河堤騎腳踏車，不小心玩太了，畢竟是小小朋友嘛！超過原本該回家的時間卻還續攤去朋友家玩，天黑了才回家。結果我爸大發雷霆，很生氣地打我，我年紀小，哭得很慘，老爸那軍人威嚴的個性一來，真的是打到我只能一直喊痛。「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在家裡有多擔心你！」第一次，我知道，原來爸爸是這麼愛我的。後來，爸爸還幫我擦藥，人家說，父母打孩子有多用力，他的心就有多痛；我想，他那時一定也是很不捨吧！

很可惜的是，我跟爸爸相處的時間不多，在我十八歲那年的父親節，爸爸倒下了。還記得那天是父親節，也是聯考放榜的日子，我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復興美工。從小以來的願望終於實現，將來可以盡情畫我想畫的畫，當一個讓爸爸媽媽都感到光榮的畫家；我手中握著復興美工廣告設計科的錄取通知單，想要把它當作父親節禮物，送給爸爸。沒想到當我抱著興奮的心情跑回家，看見了停在公寓外的救護車，我原本愉快的步伐瞬間停了下來。不知道為什麼，我腦海裡浮現出不祥的預感，我心跳加速：該不會是我們家出事吧！